看到今年「2014公共社會學實習(三):安居於市」成果發表會的海報和時程,覺得在開學前應該寫一下今年暑假的事。特別將此文獻給暑假參與實習的朋友冠卉、敬純及曉林,沒有機會聊太多,同樣是學生,一樣讀社會科學,也許我們懷抱相同的困惑。

 

我身邊有越來越多朋友投入社區,不管是因為一個緊急的事件(最常遇到的狀況是迫遷),或有跟隨本來就在經營的團隊或組織,更勇敢的是直接踏進去,雖然每個社區的脈絡各不相同,但總覺得在社區中打滾很可能會遇到類似的問題,是可多討論多交流的。今年我沒有參加學校實習(但覺得把自己搞得很像在實習),不過有三位同學(稱呼「實習生」好奇怪,稱「同學」又感覺太過生疏)加入貴陽街日光計畫,所以在發表會的第一天晚上也會有她們的分享。

平常都會在粉專寫下日記,今天想再多寫一些,有些是我的政治立場,可能是情感上的,有些是我的判斷及推測,一定有不周之處。臉書上有些是知道我在社區打滾的親朋好友、有些是貴陽街日光計畫的夥伴,有些是關心艋舺發展的前輩老師,更有些是貴陽街認識的朋友,如果有寫了什麼冒犯大家,還請大家見諒,或是可以提出來共同討論。

 

前情提要一下,去年年輕氣盛(當時還18歲,不是公民,不能丟鞋),還想做一點事,就找了個時間和上上老師討論,想在貴陽街做一點事,於是寄出計畫表。我待的地方在萬華貴陽街,貴陽街滿長的,從淡水河邊到中正紀念堂,我們選擇的區域是康定路(祖師廟)到淡水河邊這段。十七世紀中葉,艋舺淡水河上舟楫蝟集,幾大碼頭林立,匯聚形成了凱達格蘭族與漢人交易的市集街道,因以交易番薯為主,故稱為番薯市街,為艋舺、為台北的城市發展開啟序端。貴陽街是台北第一座開發的街衢,擁有豐富的人文歷史、宗教信仰、名人故居、傳統建築、早期產業。隨著歷史建築消失、早期產業的沒落,加上本地人口嚴重外移,貴陽街所寫下的輝煌歷史已多被遺忘,鮮為人知、氣象低迷;今日社區外來人口日增,原有的歷史共感與情感連結也漸漸消失,都市迅速發展之下,社區發展與文化保存議題也更顯重要。

當時想做三件事,分別是街道清掃、統計調查、公民新聞,街道清掃維持一個半月的時間,我把它當成「手段」,認識、接觸「社區」(姑且先用這個詞,我找時間在說清楚)的方法,掃地有個特點,它是友善的,不太有人會排斥清掃街道這件事,也是一種看得見的勞動,幫助我(們)被看見,足夠引起好奇:為什麼掃?回答這個問題,是我與社區搭上線的方式。有了初步認識之後,開始去做簡單的問卷,是想要更能清楚描繪這個社區的圖像:租房或自購、今年幾歲住了幾年、對於社區的想像等。公民新聞是搭便車,因為在公視實習,需要交三則新聞,兩則做在貴陽街,抱著小小的希望,讓這個老地方有一個露臉的時刻。

這個計畫延續到今年,是老師率先要持續,街道清掃及統計調查仍舊保留,增加了社區交流會、記者會、快閃行動、街頭藝人與街區導覽,無暇製作公民新聞,倒是有一些平面報導。比起去年幾乎單打獨鬥的狀態,今年有一個團隊在經營,因此在最耗體力的掃地上面,採取排班制,約有八個人在輪總共三十五天、一天兩次的打掃行動。

 

所以第一個問題來了,我每天都要去社區嗎?

這是我的焦慮,去年之所以沒有,是因為沒有輪班,所以每天都要去,去得很理所當然,還有一個感覺是,要多去幾次才能讓社區記住我。排班的用意在於減輕每個人的負擔,但又可以維持每個掃地的時段都有人在,得以和社區互動;有了排班,自然有要去/不用去的時候。有天早上和朋友到西門町看電影,中午一起吃過飯後,發現離下午時段的打掃只有一小時,因為沒有排班,百般猶豫究竟要多待一下就來掃地,還是轉頭搭公車回家睡覺。一種道德上的壓力是,既然都在附近了,不走進去說幾句話、做一些事似乎過意不去,康定路走九遍之後我決定還是回家,最終考慮是:打掃完回家可能倒在床上,倒不如保持體力回家做一點事。聽說當天下午大家掃得認真,倒了幾大袋垃圾,想起自己在家裡吹冷氣便覺愧疚(別跟我說我在掃的時候也有人在家裡吹冷氣,別人有沒有吹冷氣跟我沒有關係),同時覺得自己不夠認真在「做」(是參與,也是研究)社區,也有偷懶的時候。朋友給我一個安慰是,我並不是專職社區工作者,還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本來就要留些時間給自己,況且不在社區的時間也很有可能是在做與社區相關的事,例如行政工作,偏偏我回家好像是在校稿,一點都沒有關係。因為八月的排班多半是我,所以後期較少去思考這個問題,但我不知道我未來會不會再遇到一樣的問題。

 

年底要選舉了,如何看待選舉政治與社區的關係?

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有想清楚,處於很混亂的狀態,社區本來就是政治的,是派系、有資源爭奪,還有看似芝麻綠豆但也很重要的生活政治,例如地磚鋪面、單行道。今年是選舉年,又因為行動規模做大,有平面報導,開始有些市議員關注,有個台聯的市議員常來粉專按讚,應曉薇(對,就是潑水那個)的辦公室主任也來社區交流會坐了一下,還送我一個祈福硬幣,郭昭巖則在記者會贊助了十箱水,同時參加了記者會及最後一天的分享,在最後一天的分享會中,郭昭巖和決定參選富民里(貴陽街南側,並與青山裡以西園路為界)里長的參選人(當時還沒登記選舉)都有說話和拉票。而行動期間突發的寶斗里事件,郭昭巖也事發前後當下也親自到過現場;再來,因為店家人脈介紹的關係,柯文哲在萬華區的團隊也希望將貴陽街日光計畫以及這次的拆除事件納入拜訪行程,希望我們這邊可以有人出來介紹,但最後沒有。首先,國中公民課本就說過,利益團體(廣義來說我們應該也算是啦)可以有其政黨傾向,但在社區當中表明政黨傾向會不會拉開與社區當中支持其他黨的人的距離?難道就因為這樣不與任何政治人物接觸嗎,絕對不是;還是可以適時的鄉愿,不管什麼黨什麼人都接受?選舉政治的介入,又要如何避免社區行動僅做為一個拉票的場域,對於社區僅是短期的關注與支持?把「政黨」二字換成「政策」,當我們提出具有爭議性的倡議,例如保存老屋、保留寶斗里街廓,也可能做為一個隔閡,難道就不表達團隊的立場嗎,還是有一個可以暨表達立場又促成討論的方式呢?最重要的是,我讀政治,為什麼我似乎畏懼政治擾亂社區?唉。

 

最後(我決定今天先寫三個問題,但其實有一大堆),我們到底期待怎麼樣的貴陽街?

這個「我們」,我們可能指貴陽街的店家居民、也或許指團隊。今年的口號(就我自己來說只有在記者會和最後一天的分享會提過)是「整潔、歡樂、新人情」,歡樂與新人情我很能認同,強調掃地並非苦事,希望能讓人感受到老艋舺街廓的人情味,不過「整潔」嘛……我越來越「乾淨」、「整潔」這類的詞感到懷疑,究竟是什麼意思,是要垃圾都不見、遊民不在這裡晃蕩、靠近河邊那些總是占住騎樓的五金店都消失,還是資源回收場最好不要在這條街上?我能理解,環境整潔做為一個對於安居的環境的要求,不過這個城市裡總有些需要回收的瓶瓶罐罐,夜市裡的烤魷魚可能需要一台推車,遊民也是由古至今都在這個城市裡生活,我們是要這些都不見,清出視野之外嗎?也許我們不滿意現在的狀態,不喜歡五金店的大型器具占住人行道,也總是挑剔堆得恰似比天高的回收車,瞥見看似遊手好閒的遊民想別過眼去,但我覺得不是叫他們消失,而是有一個較為良好的互動方式。當然,我也知道非常多人都努力過,里長看過、鄰居勸過、警察也來開過幾次單,或許背後有黑道等等,可是整潔絕對不是讓不喜歡的消失不見。以上是我對「整潔」的想像與觀察,另一點是「發展」。發展是老問題,發展社會學講了一學期,這條街上有很多老店、很多歷史建築(這裡說的不是法律上那個),有很多文化故事可以說,我認為很是需要讓更多人知道,可是我覺得這個故事不只在於老明玉的香、賣了五十四年的涼粉,還有四神湯和米苔目一起在紅磚廊上憶起擺攤的故事,以及萬豐樓是這條街上請客的好去處,彷彿老的、有文化的值得被訴說。亮點店家很重要,那麼不亮的呢?與其期待觀光或導覽的人成為貴陽街上老店的主顧客,我有個更夢幻的想像是社區經濟(真慘,之前修社區的時候沒有好好讀)。啦啦啦我知道這真的很難,可是整個社區如果有一套自己的經濟運作模式,就不需等待那個久久才來欣賞這般文化的顧客。最後這個真的很夢幻。

 

真的動筆寫,想說的真的很多,先試試水溫,希望有多一些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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